人物简介:
永远记忆的人生旅途 [一] 我的出生 我是山东省文登县大水泊村的人。妈妈生我的那一年,正是日本鬼子侵略中国最猖狂的一年。中国的老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。妈妈生我没出月子,就开始跑“日本”,白天藏进山洞里,半夜才回家找口吃的,天没亮又得上山。冬天天冷风大,我和妈妈都生了病。有一天夜里下山,因为山路不好走,妈妈抱着我被石头绊倒,我也被摔掉了。漆黑的夜路,加上不断的枪声,妈妈顾不上什么,爬起来抱上“我”,随着下山的人群拼命地往家跑。到家一看,抱的不是我,原来是被子裹着一块石头蛋子。妈妈急哭了,奶奶也发了火。还好,村里的王老太把我捡回来了。我已冻僵了。 日本鬼子在村里杀人放火,无恶不作。家里不能待下去,奶奶只好把我和妈妈送到了姥姥家。姥姥家的房子在村西头一个山凹中,屋里阴森森地,我一连发烧好几天,妈妈的眼睛都熬红了。奶奶是村里的妇救会主任,她整天忙组织村民给游击队送粮、送军鞋。后来,奶奶在游击队那里要了一点药,我吃了药才退烧见好。听我妈说,姥姥和奶奶是亲生姐妹,一起逃荒、要饭来到了这里。姥姥嫁给了的姥爷,家里特穷。爷爷除了自家有几分地,还在集上摆摊卖面卖饺子。所以奶奶经常往姥姥家送吃的。我和妈妈在姥姥家住长了,有时不够吃,妈妈就饿肚子,妈妈的奶水不够,所以我瘦得皮包骨。 [二]我和婶子 我两岁那年到了天津,爸爸跟人家学徒。我和妈妈和大叔住在一起。 我的婶子是青岛人,长得很俊。她经常穿得很漂亮,叼着根烟,游手好闲。家里买菜、做饭、扫院子、洗衣服等,都是我妈妈一个人忙乎。还得伺候我和弟弟。我小,不懂事,天天跟着婶子,喜欢她的漂亮,尤其是她穿的那件花旗袍。我总是摸呀摸呀,夸她美。婶子很喜欢我,说我长得乖巧。我过五岁生日那天,婶子亲手为我做了一件粉色旗袍,我高兴极了,大叔带我去我照了一张相片。晚上,爸爸回来了,妈妈把相片拿给爸爸看,直夸我美。爸爸连看都不看,扳着个脸说:“臭美!”吓得我趴在床上哭,哭得特别伤心。妈妈也生气了。屋子里死气沉沉的。第二天,妈妈 拖着疲惫的身子,两只眼睛又红又肿。背着弟弟一边洗衣服,一边对我说:“人光爱美不行,还得会做人。勤快、有本事,才讨人喜欢。”看着妈妈,我心里很难受。妈妈太辛苦了!我好像有点懂事了。 [三]我的奶奶 日本投降后,我们到了上海,爸爸却去了香港。临走时,给我们留下了一些钱。这年春天,从未出过远门,裹过小脚,背着个大包袱的奶奶却从山东大老远地来到上海。看到奶奶,妈妈和我都惊呆了。“娘,您怎么来了!”妈妈接过包袱,扶奶奶上了床。奶奶说:“我走了快十天,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们。”奶奶拉着我的手说:“想死我了,我的好孙女”。妈妈对我说:“你可是奶奶的心肝宝贝呀!”是的,我记得小时侯,奶奶总抱我,亲我。说我是天上的织女下凡,所以给我起了个小名叫《织女》。夜里,奶奶一直搂着我。奶奶还给我讲了我三叔和游击队打鬼子的事,后来,三叔为救伤员牺牲了。奶奶说:“我和你三叔都是共产党员,打日本鬼子,救八路伤员,是为了解放全中国,我们早就有牺牲的准备。”我好感动,我非常敬佩奶奶和三叔。从那时起,我就恨死了小日本! [四]苦难的日子 奶奶走了,爸爸又不在家。我们的生活很困难。妈妈在街门口摆了一个小摊子,给人家补衣服、补袜子……。我们一天吃两顿稀粥,有时妈妈只吃一顿。我记得那年过年时,人家小孩穿新衣服、放鞭炮、吃年夜饭,特别热闹。而我们却被妈妈锁在家里,她在外头挣钱。我和弟弟妹妹都哭了。晚上,妈妈回来时,带来一包东西,说是胡同口卖大饼王大爷给的。我们都上前抢,把纸包打开,原来是大饼、花生米,还有几块肉骨头呢。妈妈把骨头熬了一锅汤,汤里放了一些面疙瘩和捡来的白菜叶。我们吃得特别高兴,总算也过了个年。 后来爸爸回来了,可是家里的日子还是那么紧巴。妈妈整天忙忙碌碌不着家,给人家当[娘姨],当[奶妈],经常是半夜回家,天不亮就出门了。我接替妈妈家务活,做饭、洗衣服、抱小妹妹,照顾弟弟和大妹妹。爸爸不常回家,回家总是和妈妈吵嘴。我觉得妈妈太苦太累,几乎没看见妈妈笑过。突然有一天夜里,妈妈哭了。我急忙从阁楼上跑下来,妈妈一边揉眼睛一边哭。我问妈妈怎么了?妈妈说:“我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了!”怎么办?怎么办?我也急了!后来,妈妈跑了很多医院。医生说要开刀、动手术。需要很多钱呀!没法子,妈妈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拿到当铺去当,爸爸又向人家借了钱,总算筹够了手术费。但是妈妈只治好了一只眼睛。从此,我们的生活越来越艰难了。 [五]我上学了 已经是8岁的我,天天闹着想上学。一般学费都很贵,上不起!经邻居介绍去了[宁波同乡会]小学。我读书很用功,每次考试我都是第一名。学校成立《少年先锋队》,我是第一个入队的,还当了大队长。除了上学,我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倒马桶,然后和妈妈一起到食品店剥蚕豆,挣钱贴补家里。春天学校组织去春游,到龙华看桃花。我多么想去,可没钱呀!我伤心的偷偷哭了好久。学校少先队组织文艺演出,我都参加,还演主角。有一次,演活报剧。说的是:有一个小女孩,因为刮民党发动的内战,她家被毁了,妈妈和姐姐也死了。她跟着爸爸逃荒到上海。小女孩一面哭一面说,特别伤心。我就是演小女孩的,我想起我和妈妈过的日子,真的哭了,哭得非常伤心。剧演完后,老师和同学都夸我演的好。那时侯,我是学校的文艺委员。经常参加唱歌、演剧、跳舞蹈。快活极了!! [六]我的早恋 我上初中时,每天看见隔壁一个大男孩子推车去摆香烟摊。他是我的好朋友[大毛豆]的哥哥,他叫阿鹤。阿鹤自小死了妈妈,爸爸娶了后妈,生了弟弟妹妹,家里生活也不富裕,他这个老大只好休学挣钱帮家。阿鹤人老实,不爱多说话。我妈经常夸他懂事,我也很同情他。天不亮,我出门做活,就看见他出门摆烟摊。我上学回家常去他那个烟摊看他。有时候看他在替人修钢笔,有时候看见他在看书,真想找他说点什么……后来,我们家要搬到天津去。临走,我给他留下一张字条; 要他常和我联系。我们通信,才知道他要参加工作去东北。从此我们交上了朋友。而且我觉得我是喜欢上了他。 [七] 支边 初中刚毕业,响应天津市团市委的号召,我参加了[支边大军 ]去了西北。出发的头天晚上,妈妈一边为我打理行李,一边埋怨我不该去那么远的地方。我安慰妈妈:和我一起去的同学很多。告诉妈妈:我是去工作,赚了钱,会寄回来贴补家里,供弟弟妹妹上学。妈妈哭了,弟弟妹妹拉着我的手,上床,躺在一起,谁也不出声。屋子里死气沉沉的。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的。第二天天蒙蒙亮,我起床,看见妈妈还在忙。妈妈为我做了我最爱的吃韭菜馅饺子和煮鸡蛋。妈妈把饺子和鸡蛋推在我面前,可是我什么也吃不下。妈妈的眼睛通红,转身进了屋。等了一会儿,只听见妈妈在训斥弟弟妹妹:不听话不懂事.又吼道:等懂事了,长大了,又都走了!我知道妈妈是舍不得我走,在发泄!我难受极了,背起行李,说了一声;妈,我走了,就离开了家。一直到上了火车,心里还在担心;妈妈不会生病吧?弟弟妹妹上学不会迟到吧? 从天津到酒泉,火车的路程应该是四天四夜,可是我们走了一个多星期。是因为火车半路上遇到了塌方,在宝鸡停了三、四天。那几天,可把我们急坏了。带的东西全吃完了,在宝鸡买了些干火烧(火烤的饼子)。啃着火烧真想家。不过年轻人在一起,说笑打闹,倒也不寂寞。车厢里的歌声象大海里的波浪,一浪高过一浪。 [八]沙漠县城 民勤县是关外一个小县城,城外全是沙漠。县广播站就在县委大院内。广播站站长是当地人,叫张学英。还有一个机械员,是天津人,叫王志明。起初,我和大家一起去架广播线 ,广播线拉到各乡、各村。在架线时我曾亲自爬电线秆子,安瓷瓶、架电线。民勤县县报社记者采访我,给我照了相片,写成文章,在县报上报道。这一年年终,我被评为“先进工作者”。第二年开春,县广播站开始广播了!我的声音传变了全县。县里的、乡里的、村上的干部、老乡,谁见了,都夸我。 在县委大院里 工作有二、三十人,我是最年轻的,又是个女孩,特别招人注意。冬天,我穿着紧身棉袄,围着白色长围巾;夏天,我穿连衣裙。县城里的人都说我漂亮,爱和我答话,有些男的还总是纠缠我,也总有人给我介绍对象。时间长了,我很烦,就不爱理他们,他们就批评我是臭知识分子太清高!其实,我也有许多说不出的苦衷。我和阿鹤常通信,时间长了,我们的感情越来越好。甚至发展到‘许终身’的地步,所以我心里再也装不下别人了。再说来西北有一年多了,每天大土豆子沾着盐巴,偶尔吃一回火烤的饼子,喝点羊汤。到了礼拜天到处是冷冷清清的,我常是一个人跑到城外大沙漠里发呆、哭鼻子。,我非常想念家,非常想念亲人。后来,领导批准我回家探亲,。我高兴地看望了父母,又去了东北悄悄地与阿鹤结了婚。探亲回到西北不久,阿鹤到西北来探亲,我俩行影不离;他走了我更加想念他,我们之间通信更加频繁了。夫妻两地生活,加上周围的压力,我经常睡不着觉,神经衰弱,度日如年。大家都责备我不安心在西北工作,埋怨我早晚是要‘飞’的。 [九]天府之国 59年我离开了荒凉、沉闷的大西北,来到了我爱人的身旁----{天府之国}四川。那时的我,梳着两根长辫子,充满了青春活力。我就像那刚从铁笼子里放出来的小鸟一样,在碧蓝的天空中自由地飞翔。 我是公司的工地广播员,每天深入建筑工地采访,收集好人好事;在播音室里广播。通过我的广播,工地工人受鼓舞,掀起了你追我赶的大比武。采访同时也教育了我自己,向工人师傅学习,我的工作积极性很高。有时工地加班大会战到深夜,我跟班广播到深夜。我和工人师傅们在一起,废寝忘食。生产进度加快了,纷纷传来了胜利捷报。 我爱文艺。经常参加公司工会组织的文艺演出。我唱过陕北民歌、电影插曲,还有京戏的片段。那动人心弦的[兰花花]、[走西口]、[小河淌水]……至今还回荡在我的脑海中。[江姐]中的红梅赞、[上甘岭]中的我的祖国,[英雄儿女]的英雄赞、[冰山上的来客]的花儿为什么这么红等等,曲调高昂,歌词豪爽,一直激励着我,勇往直前! [十]灾难年代 60年我生了儿子,正赶上是个灾荒年代。吃不饱肚子,也没有奶水。为了儿子不饿肚子,我天不亮就去排队买牛奶,有时侯没买上牛奶,就到食堂搞点米汤。儿子瘦小,病又多。64年我又生了个女儿。国家形势好了,吃喝也较富裕。女儿长得水灵灵的,两只大眼睛,红彤彤的脸蛋,十分招人喜爱。 有了两个孩子,虽然增加不少家务活,可是,我还常去参加文艺演出,和同事们去跳交谊舞。阿鹤的工作多,非常忙。我带着孩子起早贪黑。但是我们的日子过的倒也安定。 在四川工作18年,使我刻苦铭心、难以忘怀的是那场文化大革命。1967年公司和全国一样成立了许多“战斗团”,要打倒走资派。我和一些老工人也成立了一个“战斗团”,起名叫“造反有理”,和其他“战斗团”一样,写大字报揭发走资派,开批判会斗走资派。可是另有一些人组成的造反派却硬说我们是保皇派。两派势不两立。阿鹤是公司党委监察部门的干部,造反派要阿鹤交出挡案资料,阿鹤不交,就指责阿鹤是走资派的红人,指责我是铁杆保皇派。因此我俩成了造反派的死对头。造反派抄我们的家,还要抓我们。阿鹤和公司一些干部都离家跑到部队那边躲起来了。我在食堂里当会计,管粮票、管现金。食堂天天要开伙,还有不少职工吃饭。所以我离不开,只好带着两个孩子坚持上班。那时两个孩子由挑臊水的娘娘带着,住在棉花坡上。我住在吹炊食班班长家。一天早上上班,我发现办公室放钱、粮票的抽屉被人撬开,钱和粮票全被人偷走了,我急得直哭。可是造反派却冤枉我把钱和粮票送给了“造反有理”,指责我私通“麻匪”。因此,造反派五花大绑抓了我,押上了汽车,送到自贡。连夜开批斗会。 67年,天总是阴沉沉的,几乎看不见太阳。这一年,我吃尽了苦头。天天被批斗、挨打。我两个孩子,也遭到了歧视。有一次,我和“走资派、小爬虫”一起被五花大绑押上了汽车,到英雄口游街,一路上挨骂遭打,受尽了侮辱。晚上回到宿舍,又看到两个孩子被人打得鼻青脸肿。我心里特别难受。哭了一夜。开批斗会,我经常是跪在三角铁上面。有一次,批斗会开了四个钟头,我就跪了四个钟头。还遭钢鞭子抽打、枪托子捅。我的膝盖和下身都淌血了。我咬着牙,好容易熬过了批斗会。散会后,我几乎不会走路了。是几个老师傅掺我回到宿舍,还给我送来了药酒。第二天那几个老师傅遭到了造反派的批评和警告。这样的日子一直熬到[九大]召开后,我才得到了解放。有几个老师傅悄悄地护送我离开了那黑暗的自贡,在重庆和我的丈夫会面了。孩子们高兴,我有说不出的委屈,真是悲喜交集!我们一家子到了家乡,父母总算得到了安慰。在家乡,父母天天做好吃的,给我们补养。不久,阿鹤回四川上班了。我和孩子还留在家乡,继续调养。我天天做恶梦,遭打挨骂,受折磨的阴影始终在我的脑海里,不能自拔。 [十一] 转战到北京 75年我随公司转战到北京。打倒了四人帮,全国一片大好形势,北京的建设轰轰烈烈。自从我回到工作岗位上工作积极性特高,工作起来废寝忘食,简直成了个工作狂。除了自己工作外,还主动组织财务人员学习业务。我备课、讲课,甚至手把手地教。我所在的科室掀起了学习高潮,工作效率明显提高。我受到了领导的表扬,党组织也鼓励我再接再厉。我得到了极大的欣慰。 随着年龄的增长,生活的磨练,我成熟了。工作的担子加重了,在公司我担负着一个部门的工作,我兢兢业业,尽职尽责。尤其是在审计部门工作的那几年,带领全科同事,克服了种种困难,出色地完成上级领导交给的任务。我从一般会计员提升为助理会计师、会计师又考上了高级会计师。同时我又参加了北京市注册会计师事务所工作,参加了全市的财税大检查。几年下来,我懂得了许多,也见识了许多。在家里,我辛辛苦苦,任劳任怨。两个孩子都很聪明,听话。儿子不但克服困难,坚持学习,还能动手动脑,搞一些小发明;他自小爱音乐爱画画,还喜欢修一些小电器。大家都夸他“多才多艺”天分高。女儿生性要强,自尊性高 ,比较细心,她自己的东西总是整理得规规矩矩、整整齐齐。别人有了困难找上她,她会热心地帮助别人,生怕人家被难住。她的同事都夸她是一个热心肠的人。后来,两个孩子都参加了工作,结婚有了自己的小家庭。我真是笑在脸上,喜在心。 北京的天气很好,天天都出大太阳,照得人暖洋洋的。我的爱人在公司工会任工会主席,他的工作一直很出色 他个人是劳动模范,他领导的工会是全国标兵单位。他爱学习,自学攻下了大学文凭。他关心国家大事,一有空就看报。还积累了不少资料。他爱下棋、打乒乓球。他写的字清秀、漂亮!他在家对孩子的教育即细致又耐心,两个孩子都很尊重他。我的性子就很急,爱上火、发脾气。他没少开导我。特别是到了晚年,我病多,他总是无微不至地照顾我。我的晚年是幸福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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